《禁谈风月》作者:木兮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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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为了继承家业,裴回在每个世界里都把自己卖了出去。比如: 裴回夺取家业失败被追杀,侥幸不死。利用邪术与鬼交易,夺得家产后却千方百计想要毁约。那恶鬼便从地狱里爬了上来,亲自同他讨要新娘。比如:裴回的师门有个规矩,谁是天下第一就能继承师门成为掌门。天下第一是裴回的师弟,裴回每年都要天南地北找师弟比试,每年都输。今年,师弟中毒濒死,裴回送上门当解药。嫁给师弟后,他顺利继承师门。……裴回:为了继承家业,我嫁给恶鬼\师弟\师叔祖……注意事项: 1、攻偏执,微强制,无囚禁小黑屋等情结。1v1。2、没有系统,前文不会提到快穿字眼。开文就是第一个世界。3、禁谈风月:风月,即为情爱。禁谈风月,无关情爱,一心立业。实则,风月无边。
主角:裴回、谢锡┃配角:┃其它:
◆内容标签:幻想空间情有独钟甜文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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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大小:KB
◆编辑简评:
为了继承家业,裴回在每个世界里都把自己嫁了出去。比如:裴回的师门有个规矩,谁是天下第一就能继承师门成为掌门。天下第一是裴回的师弟,裴回每年都要天南地北找师弟比试,每年都输。今年,师弟中毒濒死,裴回送上门当解药。嫁给师弟后,他顺利继承师门。本文作为一篇快穿文,通过描述主角攻受在一个接一个的世界里谈恋爱展开,行文流畅,故事生动,人物形象饱满。十分值得一读。
◆原文节选:
第1章嫁给恶鬼(1)
阴婚,又称冥婚、鬼婚,死人与死人结亲,并骨合葬。活人与死人结亲,从此后,为夫妻,谓之半个阴间人。
“你可要考虑清楚,接下红绿书纸,定下亲事,过了文定,再想反悔就难了。”
“这是议亲小礼和聘礼,夜里就从深山中抬出来放在邹氏宅邸大门口。六十四礼……全以最高规格定制,‘他’很重视你。可是一旦应下,从此后你就是‘他’的妻,生同衾,死后也要并骨合葬永远无法摆脱。任是哪方高人,也助不得你。”
“唉,我言尽于此,终是我邹氏对不住你。若他日你后悔,便来找我,我邹氏满门必当倾力相助。”
七旬老人仙风道骨却满脸哀愁愧疚,苦劝良久不见他更改主意,只好接过签下名字的红绿婚书契离开房间并令全族子孙准备办一场冥婚。
一场活人和恶鬼的冥婚。
藏在深山老林里的邹氏大宅,若是放到外面恐怕早已成为观光地,绝不会任由一个氏族的人居住于此,浪费大宅风光。可,邹氏族人不是普通人,邹氏大宅非有缘人也进不来。
短短数日,邹氏大宅沦陷在白色和红色的海洋中。白色的麻布和红色的绸布分庭抗议,占据整座大宅,入目所及,皆是这般诡异的场景。
阴婚是红白喜事,因此掺杂红白仪式,绸麻各一半,吃食喜饼、衣服首饰,一半真一半纸扎。拜堂成亲在三更半夜最凶阴气最盛的时辰,红色的轿子迎走新娘,单调的喜乐只在深山老林中奏响。外头一片死寂,唯有唢呐声高亢响亮。
夜色里,月光冰冷,活物全都销声匿迹。迎亲的队伍里仍是一半白、一半红,这是红白双煞,本是恶煞,见之即死,此刻却被当做迎新娘的队伍。
队伍中全都没有活人,抬轿的纸扎人、纸扎马,敲锣打鼓吹唢呐的一蹦越过一米高的丛林飘到树梢上。它们试图营造出热闹的氛围,从头到尾却没有半句说话的声音。
接下来便是拜堂成亲,三跪九叩首六升拜,遵循着最古老严谨的礼仪,最后便是入洞房。
…………
亮着一盏昏黄色小灯的卧室里,轻纱床帐垂到地面上。高床软枕上,蚕丝棉被中,却有人深陷无边噩梦。
裴回在床上不安稳的翻来覆去,额头上全是惊恐不安吓出来的冷汗。他咬着唇,摆在脸旁的手忽然抓住枕头,嘴里发出低吟轻喘,似是痛苦,似是欢愉。
…………
儿臂粗的龙凤烛滴落下烛泪,在烛台的底部堆叠成一滩透明的蜡。火光星星点点,新房里竟然是满目的红色,耀眼至极。
裴回在此刻终于感到害怕,手指捏紧了红绸缎子,指关节用力得泛白。他浑身都在颤抖,一颗心紧张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跳出嗓子眼般,终是坐不住,‘噌’地一声站起朝门口走去。
指尖刚触及门扉便听到脚步声,他似是惊醒般连忙跑回去端坐在床上,双手十指绞在一起。双眸垂下,紧张害怕得不敢抬头看。
眼帘中率先进入一双黑色鞋,鞋面上绣了些不容易看清的暗纹。随后便是绯红色的婚服,外罩轻纱,隆重不失飘逸。
他的婚服是绯红色的,裴回的婚服原本是青绿色,红男绿女。只不过他到底是男儿身,便换成绯红色的嫁衣,除了大小尺寸不同,与眼前的男人是同个款式。
眼前的男人停在面前,裴回平视也只能见到他的腹部。男人的左手横在腹部前,手臂肤色呈现出病态般的苍白,十指修长有力,指甲不是健康的粉红色。
外头的唢呐、鼓声全都停了,没有半点声音,死寂得令人心慌。
一切的一切都让裴回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他结的是阴亲。他跟一个男人、一只恶鬼结婚了。拜堂成亲,天地见证,生死与共,无可反悔。
裴回在这一瞬间突然后悔,他想要反悔了。他猛然抬起头来,与眼前的男人对视,然后愣怔住。
眼前的男人穿着绯红色的婚服,浑身肤色都是病态的苍白,在熠熠烛光下却似个妖魅。再定睛一看,原是错觉。明明是斯文儒雅的相貌、温润如玉的气质,可能是绯红婚服和烛光添了份妖冶的颜色。
男人沉默不语,定定凝望着裴回,根本不像是邹氏一族口中的恶鬼形象。便是这模样迷惑了裴回,于是他近乎于天真的,同他拜过天地的恶鬼丈夫商量。
他说他反悔了,他们这门亲事作罢。哪怕是拜过天地、高堂也不算,因为天地承认的是阴阳结合,且他裴回母已亡、父不慈。
所以统统不作数。
他说如果恶鬼帮他夺得家业,他一定替恶鬼塑金身、造神庙,日日虔诚供奉,助恶鬼早日投得富贵人身胎。
裴回从小活在母亲的庇佑下,母亲去世后便有外公、舅舅保护他,把他宠得无比天真。哪怕是遭逢大变、身心受创,此刻仍滔滔不绝地商量着,俨然是当男人好脾气、容易拿捏,便想反悔。
他却没有注意到眼前这只恶鬼不过是披了张最俊俏无害的人皮出来哄骗刚成婚的新娘子罢了,这恶鬼根本没有在意他说的话,只盯着那喋喋不休、上下碰撞的红唇。看似不动声色,实则欲色已慢慢浸染了眼眸。
男人伸出手轻抚着裴回的脸颊,滔滔不绝的话一下子被扼住,如奔涌的河流忽然关闸失去前进的方向。他只是把裴回颊边有些长的头发拨到耳朵后,叹息般的轻声道:“头发短了些。”
裴回忍住想要后退的冲动,他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剪发了。相比其他人的头发,明明是长了些。不过邹氏一族的人遵循古礼,就是男人也留长发。
眼前的男人也不例外,长发及腰,发量浓密、发质黑亮柔顺,比裴回二十多年来见过的头发都要好看。邹族长说过,与他结亲的恶鬼活了上千年。
他披着年轻无害的皮囊,实则是只千年老鬼。
男人转身去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酒塞到裴回手里,温柔却不容拒绝:“共饮合卺酒。”
裴回迷迷糊糊的喝完,一杯即倒。他拽着恶鬼的袖子打着嗝说道:“……我、我叫裴回,‘徙倚云日,裴回风月’。你——”
他醉眼蒙眬,整个人显得很迟钝。抓着袖子说了好长一段没头没脑的话,一下又跑到其他话题去,他说:“我们结拜,不结亲。好不好?哦、哦对,你比我大,我拜你当长辈,供奉你,行不行?”
恶鬼轻笑,捧着裴回的脸蛋俯下身来,将他压到床榻上。床榻扑着大红色的锦被,锦被上绣着花开富贵的图案。雍容妩媚的牡丹相互簇拥,裴回躺在花团上,大红色衬得他肤色格外白皙。
“谢锡,我叫谢锡。记住,我是你的丈夫,谢锡是裴回的丈夫。”
恶鬼伏在裴回的身上,在他的耳边呢喃这句话。他说了很多回,具体多少次,裴回不知道。
他根本没办法去数,整晚都失去理智的哭泣、尖叫、沉沦,脑海里全是那句话。那句话深深烙刻在骨子里,以至于后来三番四次又处心积虑想要摆脱谢锡,每次见到他却又都腿软心颤。
烛光斑驳,光影透过大红色床帐落在墙面上,层影交叠,如入九天云霄。云霄见青鸾,鸾鸣啼泣而见霞光万丈。
大红色的描金床帐上绣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交颈恩爱的模样颇为传神。风吹影动,床帐上的水波波纹好似也活了过来般,轻微颤动,向四周扩散。
月光冰冷,草木无情。长夜漫漫,两情鱼水,并颈鸳鸯共欢好。
…………
裴回猛地惊醒,一抹额头发现全是冷汗,背部湿了一大片。他大喘着气,随手摸到床头桌上的水杯仰头灌了一大口。冰凉的白开水灌入喉咙里,脑袋总算清醒。将水杯放回去,摸到手机打开来一看,3:20。
接下来也睡不着,裴回干脆起身,掀开被子的时候发现下身湿黏黏的。探手一摸,脸色阴晴不定,表情几经转换最后化为平静。低咒一声便下床进入浴室,放一缸子热水,脱掉睡衣扔掉内裤躺进浴缸里,播放慢歌舒缓紧张的神经。
裴回沾了水珠的手臂靠在瓷白的浴缸边缘上,修长食指伴随着音乐节奏轻轻敲击,不自觉哼出声来。热水水汽在浴室中弥漫,干净的镜面染上层白雾,一道黑影在镜面里隐约可见。
那道黑影静静注视着浴缸中的裴回,在后者睁开眼寻找遥控器换歌曲的时候忽然消失。
“嗯?”裴回似有所觉,抬头望过去,空空如也。警惕的心情放松下来,重新选了首抒情的慢歌。待泡得手指指腹间的皮肤有些发皱才起身,浑身是好看的粉白色,冒着热气般,跨出浴缸。
抓起放在旁侧的睡袍披到肩膀上,转身背对着镜面。镜面上的水雾凝结从水珠爬下来,变得清晰不少。那道黑影再度出现,就站在裴回的身后,比他高一个头,伸出双臂搂抱住裴回,颇为亲昵。
黑影在他肩膀裸露的位置上落下一个个轻吻,而裴回只感觉有些凉,并无察觉到异样。
裴回将睡袍带子系紧,从酒柜里拿出瓶红酒,打开倒点出来抿了口。来到落地窗前望着远处灯火,夜阑人静,许多往事莫名浮上心头。
尤其是方才发泄过、舒缓神经,兼之喝了点酒,便让他不由自主沉溺于往事中。
裴回出身大富大贵之家,父母家世一等一的好。虽然父亲对家庭较为冷漠也不怎么疼惜他这个儿子,但爷爷和母亲却格外疼宠他,爷爷和母亲在裴回十三岁时相继去世。
裴回的父亲裴若青在妻子去世后,就将养在外面的女人和一双儿女领回来。裴回对此早有猜测,裴若青一向对他横眉冷对,没有好脸色,与母亲的关系也很冷淡。
意料之中的事并没有让他失控难过。
如果说是孩童时期,裴回尚且对父亲有所期盼,等他长到十三岁时,别说期盼,连感情也没有。
裴回这人,道他心软重情义,有时却也心肠冷硬如铁石。待他好的,千般不是他也喜欢,从未对他好过的人,即使是血缘亲人也跟路边乞丐没什么两样。
偏心偏得很厉害,也是被爱他的人宠出来的任性。
裴若青领回养在外面的妻儿,裴回就被外公接回去一直住到成年。成年后出国留学三年,回来进入公司历练不到半年,车子刹车被动了手脚滚落山脚。侥幸不死居然还被追杀,途中得知害他的人跟裴若青及他那双儿女脱不了干系。
裴回在逃亡过程中误入位于深山老林中的邹氏老宅,得知邹氏一族是春秋战国时期著名阴阳学家邹衍后人。
邹氏一族身为世传阴阳学家,留守老宅是为镇压恶鬼。那是天地间的第一只恶鬼,当年被祖先邹衍镇压老宅之下。裴回闯进邹氏老宅的时候,正是封印破损,恶鬼要大开杀戒的时候。邹氏族长与恶鬼交易,对方要新娘。
但新娘人选须得自己闯进邹氏宅邸,而邹氏宅邸非有缘人不能进。
邹氏族人一度感到绝望,以为恶鬼戏耍他们,开出无法完成的条件。没料到此时,裴回闯了进来。为救族人,也为平息恶鬼,族长忍受着良心的谴责,出面苦劝裴回。
裴回本不肯答应,族长算出他命中有死劫。与恶鬼成婚,可助他度过死劫。裴回还想继承母亲耗费心力打造出来的家业,于是答应了。
成婚当晚,裴回被做晕过去,醒来后便在舅舅家里。要不是身上痕迹明显到过了好些天才消去,裴回会以为自己和恶鬼结阴亲是场噩梦。
回来一个月,裴回的账户里多了笔查不清来源的巨款,源源不断,可供他尽情挥霍。除非万不得已,裴回不愿动用这笔巨款,甚至另外开了个账户。
内心深处,他还是忌惮那只恶鬼。
叮——门铃声响起。
裴回惊讶于三更半夜还有人上门,路过客厅打开监控来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人。穿黑衣、戴黑色鸭舌帽,手里拿快递盒子。
“谁?”
“快递。”
裴回最近根本没有上网购物,他拒绝开门并说道:“送错了。”说完刚转身便听到身后刺耳的门铃声。
“没有送错,您的快递,请接收。”
持续不停的催促扰得裴回头疼,裴若青他们不知道他的住所,外面的人应该不是他们派过来的。裴回抓起棒球棍背在身后,打开门露出条缝隙朝外头看。
外面的快递员低垂着头,察觉到门开并将手里约莫四十公分长的盒子递上来:“您的快递,请签收。”
裴回打量他半晌,心里觉得好一阵怪异却又说不清,签收快递后迅速关门。贴近快递盒子没有听到里面有动静,寻思片刻找来一把小刀划开盒子,里面还有个紫檀木盒子。盖子往上推就能打开,先看见金黄色的丝绸布,然后是黑色的木块。
猛地推开盖子,盒子里的东西跃然眼前,赫然是块死人牌位!
先夫谢锡……谢锡?!
“谢锡,我叫谢锡。记住,我是你的丈夫,谢锡是裴回的丈夫。”
裴回怛然失色,表情惊恐的瞪视着紫檀木盒子里的死人牌位,感到不寒而栗。
◆原文链接: 吼声传来,安正初下意识往岩石后缩,然后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慢慢放松身体——他差点忘了,这只是个游戏。
不管岩石另一边的是NPC还是玩家,他都不想多事。
望望不远处的高树密林,他轻手轻脚爬起来,背起自己的药篓药锄往森林那头摸过去。
惨叫声接连响起。
安正初顿了顿,加快脚步。
刚拐出所在的岩石窝,就对上一双惊恐的小眼睛——是一名不过五六岁大的孩子,悬浮在他头上半透明的“采药小儿”四字彰显着其NPC的身份。
听得岩石另一边的惨叫声,小孩惊惶地盯着他,蜷缩在石缝里的身体抖如筛糠,眼泪鼻涕更是糊了一脸。
岩石另一边,惨叫声已然停下,行凶者正骂骂咧咧地四处踢打。
再然后,安正初眼睁睁看着小孩头顶的字从“采药小儿”变成“孤儿”——恰好都是他认识的字。
听着越来越近的说话声脚步声,安正初抬脚欲走,心里默念:这是NPC,这是NPC。他只有6级。别多管闲事——
去他的NPC!
安正初一咬牙,转身大步过去,低声道了句“别怕”,一把将小孩抱起来扭头就跑。
小孩似乎察觉到他的善意,抖着手搂住他的脖子。
不挣扎就好。安正初松了口气。林子就在十几米外,只要跑进去躲起来就容易多了。
虽然这么想,但他一跑出岩石范围,平缓的草地顿时将他们的行踪暴露无遗。
一声大喝,紧接着是杂乱急促的脚步声。
安正初听不懂那伙人喊的什么,但那声呵斥里的不善太过明显,他……
跑就对了。
安正初闷头继续冲。
嘶——
安正初的肩胛骨上明晃晃插着一支羽箭。身后,脚步声和喝骂声迅速逼近。
是玩家。安正初扫了眼小孩苍白的脸,顾不上伤口剧痛,抱着他疾冲几步,一口气窜进林子。
为了甩开后头的霸气星狼,他绕着灌木左拐右拐,直跑到一棵大树后。
借着粗大树干的遮挡,他矮身将小孩往草丛里一塞,低声道:“跑,穿过树林有个村子!”说的同时推了小孩一把,示意他往某个方向跑。
不等小孩反应,他快手将草丛拨乱,再反手抽出背篓里放着的小药锄,转身,主动迎上霸气星狼几人。
“你¥%#%¥!”打头的男人举刀砍向他,语速极快地骂道。
顾不上打量这几人的等级装备,安正初举锄就挡,堪堪将刀格在面前。
不等他松口气,又是一道剑光袭来,直刺进他举锄的手臂。
安正初闷哼一声,刚要反击,就见一个持箭的家伙往他身后的草丛走去。
他一惊,无视耳边接连响起的系统提示,顾不上手臂上的剑,使出吃奶的力气将药锄架着的刀挥开,一把扑向那个弓箭男。
使刀剑的两人不曾想到这种状态下他竟然还能跑掉,一时不妨,就眼睁睁看着弓箭男背后挨了一药锄。
弓箭男一个踉跄,转身给了安正初一拳:“特么的!”被锄头砍了一下,竟似毫发无伤的样子。
这几个等级怕是不低……
安正初咬牙吃下一拳头,在接连响起的系统音里,他身上又多了几道血口。
腿上再挨一剑。
安正初“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用剑的灰色天空犹觉忿忿,举剑继续往下戳:“#
¥#¥——啊——”灰色天空突然惨叫出声。
一把大刀凭空而现,在他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模模糊糊间,安正初只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自己面前——他知道这是有人来解围了,遂放心地闭上眼睛晕了过去。
***
满头大汗的安正初在现实中睁开眼,入目是泛着幽蓝星光的天花板,身体依然是被游戏仓从脖子到脚后跟都密密实实地罩住。
刚才的剧痛仿佛镜花水月,又仿佛只是刚刚消褪。刚从游戏里出来的他竟有点分不清楚。他忍不住苦笑。不愧是全息网游……
他动了动手指,慢慢摸向身侧游戏仓内某个按钮,轻轻一碰,游戏仓盖顿时向两边分开,露出他仅着内裤的白瘦身躯。
安正初缓了一会儿才扶着游戏仓沿慢慢坐起来,不知是因为适才太过真实的剧痛还是因为躺太久,身体带着几分迟滞。
随着他的动作,室内光线慢慢转亮。
将扣在手腕上的营养液导入器摘下挂好,安正初爬下游戏仓,挪了两步,直接摔进旁边的沙发里,茫然地注视着莹白的墙体。
这是套一居室的房子。
靠墙的床跟矮柜,正对床的莹白墙体是隐藏式的衣柜。沙发背对着床摆放,前边是茶几。茶几一侧是落地窗跟阳台,另一侧是贴墙安放的游戏仓。再过去是开放式的厨房跟洗手间,然后是大门。
非常简单,但不小,而且五脏俱全——就是太素了。
除了沙发及床,屋子里的东西都是用一种莹白的材料制成,据闻这材料是环保光源材质,只需要耗费极少的电量,就能维持一整天的光明。这样一来,整个屋子看起来都是素净的莹白,看起来简约美观——
就是,太冰冷了。
安正初自嘲一笑。其实,是自己的心境问题吧?
多想无益,当务之急是赚钱——
他必须在三个月内通过刚才那款全息网游赚到钱——但这高科技时代的全息网游实在太真实,刚才的剧痛也太过真实,他……他得缓一会儿,反正他现在上去也帮不上忙。
安正初抹了把脸,轻触左手腕,面前瞬间弹开一个半人高的光屏。
他笨拙地在光屏上点点点,点开星际网络,翻进他所在的这个东-R-32星的招聘网——
翻了半天,依然是半懂不懂的文字,依然是看不懂的职业行业……
安正初颓然关掉光屏。他现在就是个文盲,连身体素质都远不如常人,还能指望找到什么工作?还是认命玩游戏吧。
也不知道三个月后他是不是要饿死街头……
安正初长叹一声,重新站起来,走回游戏仓,躺上去。
***
柔和系统声响起,安正初正欲睁眼,剧痛再次降临,他登时呻吟出声。
“小哥哥!”带着软糯的童音怯怯唤道。
安正初缓过那股疼痛睁开眼,对上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小的是刚才那位NPC小孩,大的是名黑发黑眼的陌生男人。
男人对上他的视线,点了点头:“#%%¥%¥?”
低沉的嗓音有几分耳熟,是安正初被踢下线前听到的声音。然后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身上的伤已经被包扎妥当了——是这男人帮他处理的?
难怪他上来后没收到系统消息,看来是已经脱离重伤状态了。
其实他这等级,死了就死了呗……还浪费丹药费干嘛……
他慢慢爬坐起来。他本想向男人道谢,却不知道他能不能听懂,只好朝他笑了笑,先转向NPC小孩轻声询问:“有没有受伤?”
说的是字正圆腔的普通话。他知道NPC能听懂。
男人眯了眯眼。
NPC小孩眼眶红红地摇头,哽咽道:“小哥哥,我爹娘……”也是实在的普通话。
男人登时更诧异,似乎想到什么,又放下了疑虑。
安正初没注意到,他微叹了口气,忍痛抬手摸了摸小孩的脑袋:“一会儿我陪你去看看。”虽然估计人早已……收尸总是要的。
提起他父母,NPC小孩止不住开始流泪。他抽噎着点点头。
安正初正想安慰几句——
“你们,在索,华夏语?”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虽然一字一顿,语调也有点怪,却确实是普通话。
安正初震惊回头:“你,你会说普通话?”再次打量男人头顶——没有NPC特有的悬浮字体。
这男人的确是玩家。
男人挑眉:“我想,你说的、普通话,应该就是,华夏语。虽然、是小语种,不代表、别人、不会吧?”没看到NPC都被植入这种语种吗?
安正初呐呐:“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是他大惊小怪了。原来,这个时候,普通话被称为华夏语啊……
男人也不生气,伸手:“我叫、横刀,横竖的横,刀剑的刀。怎么、称呼?”
还是熟悉的握手礼。安正初倍感亲切。
他看了眼面前这位相貌普通的男人,伸出手,松松虚握一下:“你好,我叫安——浊酒一杯。”无视耳边响起的系统提示音,他想到横刀刚才的介绍,忙补了句,“就是‘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的‘浊酒一杯’。”完了他觉出不妥,张口欲要解释——
横刀握着他的手一个用力:“是、范仲淹的诗?”
他竟然知道?安正初顾不上系统提示,瞪大眼睛,反握他的手,急切问道:“你知道范仲淹?”
横刀盯着他瞬间放亮的双眼,心里一动,轻笑:“你不也、知道吗?”
安正初愣住,垮下双肩:“……也是。”是他想多了。怎么可能随便撞上一个路人就是跟他一样经历的呢?
他黯然地垂下眼,然后才发现俩人的手还握在一起,登时有几分尴尬,下意识想要收手,却挣不开——他迟疑地看了眼横刀。
横刀顿了顿,放开他的爪子:“我还以为、你不会、这么快上来。”
安正初微叹了口气:“我也想……”他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看了眼眼睛红肿带泪的NPC小孩,他转移话题道,“你们怎么还等在这里?我还以为你会先离开,或者带着他离开。”
他没记错的话,线上时间大概是现实时间流速的三倍,也就是说,他下线的这十几分钟,线上实际已经过去接近一个小时了。
横刀耸肩:“他不愿意、跟我走,大概是、想等你。”他反正闲着没事,就顺便等等了。没想到会等到一个……会说华夏语、知道范仲淹的人。
安正初怔愣,诧异地看向小孩:“你……”
“小哥哥……”NPC小孩怯怯地靠过来,揪住他的衣角。
安正初握住他另一只手,低声安慰他:“别怕,这位——”他顿了顿,“这位大哥哥不是坏人。”不管这个横刀是什么样的人,他得先稳住小孩的情绪。“他刚才还救了我们,不是吗?”
小孩偷覰了眼横刀,低低嗯了声。
横刀摸摸鼻子:“对了。”他仿佛想起什么,“浊酒一杯是吧?你的体感设置、是、什么比例?”
“啊?体感设置?”安正初努力回忆了一番,第一次登陆的时候,系统好像是有提示过这个。“应该是默认值。”
横刀:……默认的全仿真,达到98%的痛感……怪不得痛到被系统强踢下线。
他扫了眼旁边的NPC小孩,转为私聊频道:“你刚才、痛成那样,为什么、不、把他交出去?”交出去了,那几人就不会杀他了。
他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安正初吓了一跳,定睛一看,俩人中间多了个淡淡的双箭头虚影,他忍不住伸手去摸,却摸了个空。
横刀眼底闪过些什么,他再次伸手,抓住安正初的手:“这是、私聊状态,别人听不见。”然后再次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安正初眨眨眼,挣开他的手,跟着看了眼小孩:“把他交出去,他可能就要没命了。”
“它是NPC。”横刀提醒他。
安正初抿了抿唇,垂眸:“他们有思想、有情感……我,我……”他没法把他们当成真正的NPC。
话虽未尽,横刀却能意会。
他盯着安正初抿动的唇,邀请脱口而出:“浊酒一杯,我们组队吧。”
◆原文链接: 大吉大利,今晚开文~
◆原文链接: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
这句话,许多人都听过。原本对于林棉棉而言,它也只是一句听过便罢,并无甚要紧的话而已。
直到,她从一个人,穿越成了一株草,根须深深地扎进泥土,餐风饮露还枝繁叶茂了近一百年。方才体会到“万物皆有灵性”这话中未道尽的苦涩。
人魂草身,不能移动,不能说话,不能进食,从生理到心理,无边无际的寂寞,林棉棉做了近一百年的“植物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大部分的时间,她都深陷于沉眠。往往清醒个几天,便会睡去,一觉醒来,已过去数年,十数年,甚至数十年。
也正因为如此,虽然做草的岁月悠长,但在林棉棉看来,她还是人,记忆中的绝大部分,还是她穿越前的人生。那段人生,虽然有苦,有累,有失望,但是总要好过现在做一株草。
说起林棉棉之前的那段人生,倒是从平淡开始,至不凡结束。
衣食无忧的家庭,威严慈爱的父亲,温柔体贴的母亲,品学兼优按部就班好好读书的林棉棉。这样平淡安稳的幸福,在林棉棉快要大学毕业时,正式被打破。她的父亲母亲意外地死于了一次飞机失事……
林棉棉本以为,这已经是她这一生要承受的最大的变故。只是没想到,当她处理好父母的丧事,重新回到学校还不到一个月,更大的变故便来了。
这一次,整个世界都变天了。
没有征兆……
绝大部分的人类变成了丧尸,变异的动物植物遍地都是,气候恶劣,食物稀缺。幸存的人类聚集成了一个个小基地,驱逐丧尸,猎杀变异动物,种植可食用变异植物,在充满了恶意的世界夹缝中求存。
林棉棉是幸运的,她不但没有变成丧尸,还得到了木系异能,加入了基地种植研究可食用变异植物的小组。但是她又是不幸的,末世七年,林棉棉成为了五级异能者,同年,她被基地送往了中央城。
父母的意外死亡,林棉棉想不到。世界的突然变异,林棉棉更是想不到。不过让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她在基地七年,研究种植了数不尽的可食用变异植物,为了喂饱更多人的肚子,她没日没夜地在地里消耗异能催生植物。结果,她最后却被基地上层送往中央城,成为了中央城人体实验品中的一员。
七年的倾心竭力,就像是一个笑话。
林棉棉本以为,自己将会在受到各种实验折磨后,将人生结束在中央城某处的手术台上。却不料,刚到中央城没两天,一个实验都没开始呢,关押她的地牢,就发生了爆炸事件,直接结束了她的生命。
准确地说……是结束了她身体的运行。
身体被炸成碎片的那一刻,林棉棉还没来得及感觉到疼痛,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团朦胧的光,弹出了身体,并且不受控制地,向上飞起。
直到飞到半空,林棉棉才发现,炸毁的,哪里只是一个地牢……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炸了,小半个中央城,都陷入在了火海里。
同时,火海里还不断弹出类似林棉棉此时状态的光团,向上飞来。
无论是林棉棉的光团,还是下面那些,上升的速度,都十分惊人。很快,末世最大的基地中央城在林棉棉的视野里就只剩了苹果大小的一块,到最后,整个地球,在林棉棉眼里,也不比一个鸡蛋大多少。
飞行,终于停了下来。
从被炸,到飞到这样的高度停下,其实,也不过只是十多秒的时间,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这样的停顿,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也只够林棉棉大概看了两眼和她一同飞上来又一同停下的各种颜色的光团们,骤变又生。
与之前一路急速却平缓的上升飞行不同,这次林棉棉只觉得一股巨力袭
来,自己便像是整团地被捏在了巨人的手掌,生生要被捏死的窒息。
明明之前变成光团飞出身体,被炸死时的疼痛便被消除了,可这会儿,却又像是被千百倍还回来了。林棉棉看不到自己光团此时的模样,却能看到距离她不远的地方,那些一起飞上来的光团,五颜六色的光团,此时齐齐黯淡下来,更被扭曲成了奇怪的模样,有好几个光团,甚至已经快要散开。
不……不只是光团,就连地球……
林棉棉再难承受被碾压的巨痛,失去了意识。在她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只见地球已经快被捏成一只散黄的鸡蛋,而周围那些已经快被捏散的光团,重新急速向地球飞了回去。
就算被捏散了,飞回去,也算是魂归故里吧,林棉棉最后,如此想着。只是,她若是能多坚持几秒,便会发现,她并未跟着那些光团飞向开始变得模糊的地球,而是扭曲着,飞速弹向了另一片模糊扭曲的宇宙。
只是,散倒是没散,最后,也没归得了故里。
林棉棉醒来时,正是在一处山地上。不远处的山脚下,正聚着一群像是在搭房子的人,扛着木头走来走去。林棉棉下意识地想要走近些,却发现,自己压根迈不动步子了。
深扎泥土的根系,迎风微动的茎叶,不可移动的身体……远处束发短打,工具简陋,细看便可觉察不同的人群……林棉棉花了许久的功夫,都没有办法接受,自己穿越到了陌生的地方,还附身在了一株小草的身上……
这个许久,便是近百年。
林棉棉附于草身,初次醒来,看到的正在被一群人建造的建筑,是一座祠堂。
也不知是不是冥冥中有所引领,林棉棉每次沉睡醒来,无论是睡了几年还是十几年,醒来的时候总能遇上祠堂正好有人办事。婚,丧,寿,喜,事事不尽相同,却总能让祠堂周围热闹起来,连带林棉棉所在的那处小山坡也沾上几分人气。
若是日子一直如此,林棉棉这睡多醒少的草生,也就是捱一天,是一天。
只是,不知这睡睡醒醒了多少年,某一次林棉棉醒来时,四周却不若之前醒来,祠堂办事时的热闹。
安静的,只有一个人类的呼吸声。
巨大的铁片在林棉棉面前起来,又落下。林棉棉眼前一黑,扎根地下许多年不曾移动的身体随着铁片在空中翻了个个儿。
半空中,林棉棉看清了那挥舞着铲子的年轻汉子,以及自己即将着陆的地方……男子身后那一板车的泥土……
即便穿越到工具落后,人民质朴的时代,这命运,依旧无法掌握在一株草手里啊。
做成土砖?修土路?添了水糊上泥墙?还是早早被挑拣出来扔在路旁……
这是林棉棉附着在草上以来,第一次开始担忧,她身为一株草的未来。
◆原文链接: 陈庭森的儿子叫陈竹雪,生于隆冬,死于坠楼。
那天是他九岁生日,前妻带他去商场买玩具,等陈庭森下班,一家三口一起吃晚饭。饭店已经约好了,提前一周预定的蛋糕也做好了,只不过去蛋糕房取个蛋糕的时间,小寿星从电梯上摔了下去,四楼,天灵触地,当场就摔扁了头。
陈庭森从手术台上下来,手术服还没摘,就从隔壁急救室听见前妻撕心裂肺的嘶喊。
“他还有心跳,还有心跳!你们怎么能说他死了?”
“我只是去拿个蛋糕,连十分钟都不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
“他连口蛋糕都没吃上,他再过两小时就九岁了……”
从坠楼到宣布脑死亡,陈竹雪最后的生命体征只存留了不到两小时。
那场由陈庭森主刀的心脏移植手术轰动全国,将亲生儿子的心脏捐给救助了七年的孤儿,并将其领养,陈庭森的名字出现在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赞誉铺天盖地,他本人一次采访也没有接受过。
没有一个事外人了解这场手术让他的家庭发生了怎样的翻天覆地,他的妻子是如何跟他崩溃哭叫,如何以泪洗面,且在他提出要领养陈猎雪时,忍无可忍地跟他离了婚。
唯一最接近当事人的采访出自当时给陈庭森当副刀的杨医生,镜头里的他满脸唏嘘,他说他能理解陈庭森猩红的眼角与绷紧的青筋,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法想象,陈庭森要用多大的力气,才能让手指纹丝不抖,几近完美地撑完全程。
陈猎雪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承载的心脏有多么沉重,他在ICU里睁开眼,第一个念头是:我能活着了。
“你没资格。”
人前是他的爸爸,人后却只能喊叔叔,陈庭森的视线像两根冰锥,散着恨不得捅进陈猎雪心窝里的寒气。
陈猎雪望着陈庭森,心窝一抽一抽地发疼。
他张张嘴,嘴唇与瞳孔微微哆嗦着,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嗫嚅了一声“我”,他还是重新垂下了头。
“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该不顾及身体。”
顿了顿,他沙哑地改口:“不该不顾及心脏。”
陈庭森的目光随着他的话转移到他单薄的胸膛上,几乎能隔皮透骨,看见里头那颗心脏鲜活的模样。
是他亲手捧进去的。
天光彻底暗了,浑身的燥郁似乎也随着这句道歉无力地沉溺下去,陈庭森闭上眼叹了口气,坐进驾驶座。
“回家吧。”
一路无言。
到家时天已经全黑了,两人一前一后进门,近二百平的房子里只住两个人,黑洞洞的,像怪物的嘴,即使把灯全打开也显得清冷。
陈庭森去洗澡,陈猎雪在客厅里慢悠悠地收拾卫生,冰箱里没菜了,他又在常吃的餐厅点了几个陈庭森爱吃的菜,把能消磨时间的事都做一遍,陈庭森依然没从浴室出来。
大概是不想跟他待在一个房间吧。陈猎雪揉揉心口,慢吞吞挪回自己房间躺下。
房门被拧开的声响惊醒了他,陈猎雪揉揉眼坐起来,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看一眼时间却才刚过去二十分钟。
他伸脚够鞋,问陈庭森:“是外卖到了么?”
“嗯。”
陈庭森在家一向这样,跟他能不多说一个字就少说一句话,陈猎雪习以为常,陈庭森愿意接话他就有点高兴,总比一声不吭好。
他还想没话找话地说点什么,陈庭森抬手,“啪”一声关了灯,又反手带上门。
陈猎雪正要起身的动态松懈回去,看着高大的男人在黑暗里向他走来,抿了抿嘴唇,把嘴边的话全都咽回去。
他熟练地解开衣扣,重新在床头坐好。
陈庭森在他身前蹲下,抬手揽住他的腰,将耳朵贴上他的胸膛。
咚。
咚。
陈猎雪听见胸膛里的心跳声,也听到了陈庭森深沉的呼吸,他轻颤着浅吸了一口气,展开细瘦的胳膊,偷偷回抱住陈庭森。
我知道你恨我。
我知道我浑身上下,从里到外,你只爱这颗心脏。
可就连这颗心脏也不是我的。
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陈庭森养成听陈猎雪心跳的习惯,从他把陈猎雪接回家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那时候陈猎雪还在观察排异反应的恢复期,恢复状态几乎是奇迹般的完美。唯一的缺憾是术后他一直没见过陈庭森,来见他的人倒是很多,救助站的员工,媒体记者,还有全国各地被感动而来的陌生人。
他们唏嘘感慨,问陈猎雪很多问题,先问他拥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是什么样的感觉;紧跟着就问他陈庭森的态度;还有人问他,换上陈竹雪的心脏后,能不能感受到陈竹雪对于陈庭森的情感。或者说,他对陈庭森除了感激以外,有没有升华出更亲近、深刻的感情。
他们都好奇,亲情会不会随着心脏的移植同步移植。
陈猎雪并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感受出他们口中的感受,他只是每多听一个问题,心情就越发沉重。
陈庭森终于出现在陈猎雪病床前那天下着大雪,听说陈竹雪出生那天就下了很大的雪,陈庭森希望他能像雪中翠竹一样坚韧生长。
而他在领养证上的名字,是陈猎雪。
是猎杀的意思么?
走廊上热闹的人声打断他的思考,陈庭森被簇拥着推门进来,穿着那件给予陈猎雪新生的白大褂,目光温柔又深沉,渗透着几点隐而不发的痛苦,与零星的爱意。他看了陈猎雪好一阵儿,轻声说:“回家吧。”
那一幕被一个志愿者捕捉下来,又一次屠杀了各大媒体头条,不知看酸了多少人的眼眶。
陈猎雪的心脏就随着这句“回家”蹦了一下,蹦得太剧烈,险些吓着自己。
他不知道激动的是陈竹雪还是他,好像七年前第一眼看见陈庭森,他就像趋光的动物一样想接近他。七年后他换了一颗心,仍初心不变。
当时他真的以为可以和陈庭森拥有一个家了。
然而一进家门,陈庭森的态度瞬间就变了。
小陈猎雪在救助站学会了一身察言观色揣摩心思的本事,见陈庭森满脸疲倦地陷进沙发里捏眉心,他乖巧地去厨房接了杯水,喊陈庭森:“爸爸。”
陈庭森皱眉看了他一会儿,目光从他的脸滑到他的胸口,又从胸口滑到他的脸,冷漠疏远地移开目光。
“以后在没人的地方,不用喊我爸爸。”
心口坠了一下,陈猎雪特别肯定,是他在难过,不是陈竹雪。
也就是那晚,陈猎雪洗漱完毕,住进陈庭森指派给他的房间,他有点累,将睡未睡时,陈庭森拧开他的房门进来,没有开灯,在他床边站了很久,最终将耳朵贴上他的左胸。
他的动作有多温柔,十二岁的陈猎雪就有多寒冷。
从那以后直到现在,整整五年,每个跟陈竹雪有关的日子、陈庭森心情不好的日子、陈猎雪又被送进医务室的日子、陈庭森想念陈竹雪的日子……他都会这样,在黑暗中来到养子房间,去听他儿子的心跳声。
他们谁都不说透,默然保持着这种病态到诡异的生活方式。
陈猎雪安静靠坐,把自己整副身心都放松给陈庭森。已经由第一次的惊慌失措变得麻木无感。
倒也不能说完全无感。
他看着从门缝外切进来的一绺亮光,光脚被截止在床尾柱上,将黑漆漆的房间压抑得更加暗仄。
陈猎雪突然很想让那束光打到自己脸上。
他想让陈庭森看明白,他不是陈竹雪,他是“猎杀”了陈竹雪的陈猎雪。
是你恨之入骨,又无法离开的陈猎雪。
平稳的心跳陡然快了两码,陈庭森动了动,耳廓扫过陈猎雪心口的疤,温热的呼吸也喷了上去。
陈猎雪抱在陈庭森肩头的手猛地一抖,怕痒地缩了缩腰。
陈庭森下意识要追,听见头顶陈猎雪沙哑细弱的声音:“爸爸,痒。”
眼前单薄的胸膛传出同等频率的共振。
陈庭森动作僵了僵,迅速松开陈猎雪站起来,拧亮床头灯。
“我说过,单独相处的时候不用喊我爸爸。”
陈猎雪胸口的疤暴露在暖黄的灯光里,模糊的光线下显得很狰狞,陈庭森复杂又烦躁地看了一眼,转身要走。
“对不起。”陈猎雪拢了拢衣襟,蜷着腿歪倒在床头,在陈庭森拉开门把手要出去的同时,他小声喊他:“陈叔叔,心脏不太舒服。”
陈庭森刹住脚,回头望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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